案簿錄only新刊《青梅竹馬》 By 太方向上推廣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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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A
初曉
輕輕翻過一頁紙張,小男孩端坐在書桌前面,低頭瀏覽著書上所記載的內容,密密麻麻的文字海自眼底滑掠而過,他抿著薄唇,勾起很淡很淡的笑容。
儘管讀著一本與那個年紀不太相符的文學書籍,他仍然從中獲取了樂趣。
垂在額前的幾縷黑髮飄晃遮掩住部分視線,小男孩自然而然停下了動作,側轉過頭,一陣陣清涼的微風從未闔緊的窗子吹灌進來,夾雜著幾分日光的明朗。
飄動的髮絲有些妨礙閱讀,小男孩猶豫了一下還是站起身來,他慢條斯理地走近窗邊,在窗戶前面止住步伐。
抬舉而起的手就這麼順勢抵靠在牆緣,另外一手打算拉過窗戶阻絕流進來的氣流,不經意向外探望的視線和人對上,小男孩愣了愣,手邊的動作不禁停頓下來。
停在他家宅邸前面的男孩正抬頭看著他,正確說來,對方應該是在仰望天空,察覺到他的身影才望了過來。
那個男孩眨了眨眼睛,沒有移開視線,反而咧開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短小的手臂高舉在半空揮動,傳達著友善與好奇的態度。
小男孩只是面無表情地盯著對方,然後緩緩關上了窗,隔著一扇澄澈的玻璃面,外面那個陌生男孩的身影模糊了不少,卻依稀可見那隻手臂晃動的殘影。
背轉過身,一步一步踩著優雅的步伐走回原位,想起剛剛無預警侵入墨黑瞳眸的那道目光,對方的棕黑色眸子在光線照耀下顯得明亮,伴隨著臉上揚起的爽朗笑意,彷彿被對方的情緒渲染一般,小男孩不自覺彎起了淺淺幅度的微笑。
《青梅竹馬》
雙手搭在手把上操控著行進方向,直騎了一段路後經過轉角,身體重心順著轉彎的動作傾向左邊,迎面撲來的風吹拂著髮絲飄揚。
「唔哇——」阿方微微瞇起了眼睛,張了張唇瓣發出一聲不具實質意義的低呼,像是享受著夏末初秋時節的這份涼意。
慢慢減緩了腳踏車的車速,伸直手指扣抵上前端的煞車握把,他在一棟高級別墅前面停了下來,視線所及的範圍全被綠意盎然的庭院給佔據,這裡是他從家裡出發到公園途中一定會經過的地點。
記憶中,阿方只有聽過家長提到這戶人家一次而已。
那是幾年前的事情了,在他還是幼稚園生的時候,一名年輕男子帶著和自己歲數相仿的小男孩入住別墅,但實際上他並不曾見過他們。
住在這麼大一間別墅裡的會是什麼樣的人呢?
阿方漫不經心地想著,維持跨坐在腳踏車上的姿勢,單腳踩上了柏油路面穩住重心,他抬起頭仰望天空,光線直射進瞳孔有一點刺痛,再來是清澈的藍天白雲景象映入視野,在心頭捎上一股不受拘束的自在感。
眼角餘光留意到窗邊有道人影靠近,他下意識移動目光,結果就這麼和住在別墅裡的小男孩對上視線,他先是怔了一下,眨眨眼睛後咧動唇角,稚嫩的臉龐上綻出一抹燦爛笑顏。
那個小男孩額前的黑髮被風吹著微微飄動,淡漠的表情其實瞧不出情緒來,儘管如此,阿方還是注意到對方最初那一瞬間的恍神。
看起來很普通嘛,可以成為朋友也說不定。
這樣的念頭閃過腦海,阿方沒有多想就抬起手臂輕輕揮動,沒想到會換來小男孩直接關窗的動作,表現友好的舉動似乎被拒絕了,這個認知讓他感到錯愕,但想想對方又不認識自己,也就沒有太過在意,旋即便恢復原本朝氣十足的模樣。
「阿方!你停在那裡幹嘛?走了啦!」
身旁一陣風壓呼嘯而過,接著前方響起了耳熟的聲音,阿方抬起頭望過去,就看見剛剛騎著腳踏車超車過去的陳關停在路口,回頭衝著自己催促了一聲。
「你騎前面啦,我會跟上!」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他這樣回應著陳關,然後仰高視線再次看向了窗邊,確定那裡沒有任何人駐足的身影才收回目光,重新騎著腳踏車跟上他的玩伴。
下次再打招呼吧。
阿方心想。
×
時序正式走入秋季之後,從窗縫闖蕩進來的金風比那一天涼上不少,黑髮小男孩瞇了瞇眼睛,注意力難得有些無法集中,他索性起身走到了窗邊。
他有問過家庭代理人,也就是負責照顧自己生活起居的男人,對方告訴他這棟別墅過去一大片都是住宅區,男孩應該是住在附近的鄰居小孩。
從對到視線的那天開始,他們後來還見過幾次面,男孩幾乎每天都會經過這個路段,有時候是一個人或者跟著一群男孩騎腳踏車路過,有時候是牽著一個小女孩徒步走過。
男孩常常會抬頭往這個方向看上一眼,如果他剛好像這樣站在窗邊,對方就會揮動手臂和他打招呼,也不在乎距離那麼高是不是聽得清楚,張開小小的雙手圍在唇邊,帶著滿滿的笑意喊出『你好!
』,聲音聽起來總是很有精神。
熱絡的態度有些莫名其妙,一太一直沒有正面回應他,頂多偶爾勾起嘴角淡淡笑了一下,然後換來男孩更加耀眼的陽光笑容。
低垂下頭,往外探望的視線這回什麼也沒有瞧見了,唯獨一整條灰黑色的柏油路在陽光直射下浮沉著深淺不一的光影。
那個男孩今天沒有出門嗎?
意識到自己這麼想著的時候,一太微微皺了下眉頭,有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縈繞心頭,他連忙晃了晃頭甩開雜念,抬手帶上了窗戶便直接離開房間。
這算不算是想要認識對方的徵兆……?
他不懂,也不知道,他習慣一個人玩了。
運動鞋底下踩踏著柔軟的草皮,一太佇立在偌大的庭院裡,掌心握著對於孩童而言略嫌過大的遙控器,他臉上的表情沒什麼變化,手指動作靈活地按著按鈕,操控一架漆著幽藍色彩的直昇機在上空盤旋。
墨黑眸子循著遙控直昇機飛行的軌跡移動,視線在平地與高空移轉的中途瞥見一道身影,沒有預料到男孩會站在院子外面觀看,一太怔了一下,那架藍色直昇機在主人短暫的失控下飛得歪歪斜斜。
「欸?小心!」目光一直緊緊追尋著直昇機的方向跑,很快就注意到飛行路徑不對,在直昇機快要撞上建築物的水泥牆面時,阿方臉上閃過驚慌的表情,忍不住揚聲喊了出口。
聽見那個男孩的提醒,一太擱在遙控器上的手指再度動了幾下,藍色直昇機在半空翻滾一圈半後,終於恢復原本平穩的速度飛行,而他的視線卻仍然停留在男孩身上。
「呼、好險沒有撞壞!」親眼確認直昇機逃過解體一劫,阿方不由跟著鬆了口氣,同時感嘆著黑髮男孩操控模型的好技術。
「抱歉,妨礙到你玩了嗎?」察覺到對方不解的視線,意識到自己的行為過於奇怪,他抬手抓了抓頭髮,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後簡單做了個自我介紹,「啊,你好,我叫阿方,就住在附近而已。」
「……一太。」輕輕點頭回應對方,一太猶豫過後同樣報出了名字。
沒有忽略阿方盯著直昇機一臉好奇的表情,他低頭瞅了遙控器一眼,不假思索地就朝對方遞了過去,動作自然到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奇怪,「你要玩嗎?」
下一秒男孩很快就給出回答,躍躍欲試的語氣讓一太明白他也沒有反悔的餘地了。
「我要玩!」雖然覺得一太這個名字很奇怪,但全副心思都已經被遙控直昇機吸引,阿方也沒有多想,咧開嘴角露出開心的笑容,朝對方小跑步過去。
把遙控器交給在他面前站定的男孩之前,一太稍微講解了一遍各個按鈕的功能。
為了聽他說話,阿方的身體不自覺往前挨近,不太習慣與別人肢體接觸的感覺,他本能往後縮了一下,還是隱約能感受到對方身上傳過來的熱度。
等到阿方正式開始體驗操控直昇機時,一太站到了一旁,只是默默看著他玩。
抬起頭,天空那架藍色直昇機飛得不太穩,搖搖欲墜的感覺持續了好一會才消失,接著他就聽見阿方的聲音,那是真心感到愉悅的口吻,「一太,你看我會控制了!」
「嗯。」一太將視線從高空拉了回來,瞧見阿方臉上全心投入的認真神情,嘴角向上彎揚起一抹微笑,淡淡應了一聲。
阿方似乎是個有趣的人,以後的生活會變好玩吧,他有這種預感。
×
cobra眼鏡蛇
夕陽餘暉斜映,彷彿正在燃燒天空的火紅色澤被自邊緣侵襲而來的水藍色染上逐漸失去顏色,橘黃色交錯著亮白色最後沒入湛藍之中,繼續順沿下去那明亮的天空最終就會轉變成漆黑如墨的色澤,讓萬物陷入寂靜的沉默之中。
阿方瞇著眼望向太陽落去的方位,他趁著敵手一個閃神便抓準瞬間交換運球轉身閃過對方三步上籃打板進框,籃球刷過籃網的聲響正式宣告著他們的勝利。
阿方抬頭望著受到衝擊而些微晃動的籃網,混著夕陽色澤突兀地讓他想起曾經的場景——他接過對方巧妙的傳球,又在掩護下順利成功投進,那時他興奮地難以言喻,對方則是露出不同於以往的微笑對著他點頭,然後他們擊掌慶賀——那已經變成一種習慣,他舉起手與隊友們接連擊掌,腦海中不斷回播以往的場景,他瞇起眼還沒來得及說些話,旁邊有個隊友激動地勾攬上來,還有人又叫又跳的。
早就習慣於男人之間的互動,互搭肩膀勾脖子都很正常,他也從不為任何人做出這些舉動而感到有何異樣……除了一個人以外。
視線下意識地掃視著在場上的眾人,幾個興奮的臉孔還有一旁扼腕的神情,在人群中果然是找不到那抹乾淨而沉穩的身影,記憶中那人總帶著笑站在旁邊,等待他一起走向放置背包的地方收拾東西然後朝著同個方向回家。
他已經不在了。
阿方為自己的舉動感到好笑,最開始因為流言蜚語而決定疏遠對方的正是自己,怎麼都已經自國中畢業、升上高中又在三年後從高中畢業,升上大學直至今日還是不斷懷念對方總帶在臉上的那抹乾淨清爽的笑容。
阿方已經在國中畢業後就失去離開台灣的一太的消息,陳關跟李臨玥那時還一臉驚愕地說著最少以為一太會跟他連絡,他們不知道他與一太之間的關係尷尬到不可能主動連絡彼此,只是一旦失去之後現在就算再怎麼想念也不會與對方相遇,而對方也不會繼續陪伴在身邊的。
從那時開始他們的關係已經疏遠到近似陌生人了。
《續。
青梅竹馬》
思及至此阿方的眼神變得略微黯淡而無神,看著幾個球友興奮地七嘴八舌,他僅是搖頭打發掉幾個人的續攤吃飯夜衝邀請,在幾個人一臉疑惑之下阿方笑了笑便隻身離開籃球場,那時沒做到的拒絕即使今日做了也不代表就會有人在校門口等著他,可是他今天完全不想跟著幾個朋友一起玩樂藉以遺忘苦悶。
大一那年玩得過頭後到大二剛開學就對玩樂已了無興致,拎著背包往停車場走去,打算繞道去幫忙處理點事情……那個小海想獨自處理而沒說,卻馬上就被他察覺的麻煩事。
沒多久就繞到電動遊樂場,即使來過幾次也仍完全無法習慣場內的氛圍,阿方皺著眉頭走入找到他要找的人並在短暫交談中談妥條件達成協議後馬上離開現場,對於即使快速離開仍沾染在衣服上的菸味感到不悅,他拉著衣領想要散去味道卻徒勞無功,只能無奈地聳聳肩,騎著機車就往家中方向而去。
早告訴她大學相關的事情可以幫忙處理,小海卻還是堅持自己可以搞定而未求助,女孩在使用暴力擺平上很強,對談判之類的倒是不甚熟悉。
其實阿方自己的確會幫人解決一點小問題,但交換條件這些還是跟一太學的。
察覺已經想遠的阿方急忙拉回思緒專注在騎車上,看著周圍的景色不斷倒退,涼風掃過肌膚帶來些微冷意,沒過多久那棟曾住著黑髮少年的房子就在眼前。
沒有理由地將機車停在房子前,望著天空的橘紅色已經退去僅存微弱光線隱隱照亮,這時間讓他想起最後一次與那人認真交談是在與現今差不多的時間點,那時他曾說謊疏遠對方,在那之後他們就已經漸行漸遠。
可是曾被他忽視的感情依然存在心底,蜿蜒在心中逐漸萌芽無法忽視。
對他而言升上高中就像是生命的分界點,他的世界突然變得複雜無比,李臨玥換男朋友的速度與換衣服一樣快,陳關的家庭出問題——酒與暴力——讓他開始徹夜不歸,小海跟一群幫派的人混在一起變得更加兇惡,其他同學們也各奔東西,上普通高中的,念高職的,沒有升學的,未來道路都逐漸分開,還有,好友一太選擇離開台灣。
那時一太只有打電話告知阿方說他要搭飛機離開台灣,時間就在國中畢業典禮當日的傍晚,阿方接到電話之時還以為一太只是在開玩笑。
一太的聲音聽來仍然乾淨清爽,他輕聲地說,不用送他了。
聽著電話那頭的句子只覺得像是聽到一個對方從來不說的低級笑話,對於國外有多遠他完全沒有概念,國外能有多遠呢?
只要他們保持連絡就會繼續關係,只要他們想見面便肯定能夠再度聚首。
帶著年少輕狂的自信混雜著對於對方的一種曖昧情愫,說不出自己疏遠對方之後為何對於他的舉止更加想念,那瞬間阿方有種想要對一太說出對不起的衝動,緊握著拳,懷抱著自尊與面子硬是忍下,他只是故作爽朗地朝著電話那頭問,是喔,真的不用去機場送你?
嗯,你好好休息。
一太只是笑著這麼說,便在阿方還沒來得及回應前就掛掉電話,留給阿方一陣錯愕。
也知道對方察覺自己的想法未說破,反而配合著疏遠對方才找回兩人之間普通朋友的身分,抱持著半信半疑的心態回撥卻聽見用戶已關機的字眼,剎那突然覺得事情似乎有什麼不對勁,阿方盯著正播放機械嘟聲的話筒開始思考,隨即就在家人的呼叫聲下拿起外套與鑰匙衝出家門。
小孩子的腳程總是不比大人,以往覺得遙遠的路段在他身高開始抽長之後就變得近在咫尺,已經走到一太的家門前,望著背後暖橘的天空襯著漆黑的窗口,阿方只是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所見。
「他們已經離開了。」受託管理房子的家庭代理人看著站在不遠處的阿方,只是微笑地這麼說。
說不出的情緒蔓延在心底,直到這時才有一太離開的真實感受,失落與無力籠罩著他,阿方抿著唇,許久才問出一句最想知道的話,「……會回來嗎?」
家庭代理人僅是搖了搖頭,「家人工作在那邊,會展開新的生活吧。」
那瞬間,他彷彿墜入五里雲霧。
然後他的世界變得不一樣了。
試閱結束。